钟南山：药价虚高不是医生拿回扣造成的

全国人大代表、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在会议期间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，医改目前进入“溺水区”。要将医改贯彻到底，首先要提高医护人员的待遇，实现公立医院的公益性。

前段时间，有媒体在上海、长沙等地卧底4个月，揭露了医生拿高回扣，认为因此产生虚高药价。对此，钟南山认为：“医生拿高回扣，我们全部反对，但媒体反映的事实是对的，结论是错的。”

政府工作报告关于“推进健康中国建设”中表述道：全面启动多种形式的医疗联合体建设试点，三级公立医院要全部参与并发挥引领作用。

钟南山认为这是医改的重要内容，体现出三甲公立医院的“主力军”地位：“三级公立医院要起到参与和引领的作用，首先要保护和调动医护人员的积极性。”他说，当医生不仅需要很强的知识，还要有很强责任感，而发挥医务人员积极性，就要尊重和信任医生。

政府工作报告还提到，整合城乡居民基本医保制度，提高财政补助标准。增加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。实现大病保险全覆盖，符合规定的省内异地就医住院费用可直接结算。对此，钟南山表示目前还仅仅是“省内”，希望下一步医保异地结算在全国实现，更有利于患者。

钟南山非常赞成政府工作报告中全部取消药品加成、分级诊疗试点和家庭签约服务扩大到85%以上地市等公立医院综合改革。他指出，目前药价虚高，购销中间存在很多环节，例如一个仿制药出厂价50元，最后卖到120元。

对于这一系列改革，钟南山认为，中间的环节非常复杂，都是造成虚高的原因。医生拿回扣，是那些药商希望医生开他那个牌子药。他认为，药价虚高不是医生拿回扣造成的。

谈到医改问题时，钟南山指出，医疗领域里也有供方和需方。在需求方方面，今年李克强总理在报告中指出，要提高基本医疗经费，提高重病补助，希望70%以上地区实现分级医疗。在供方方面，报告中也提出要根据医疗的工作特点，合理提高医务人员薪酬，调动他们的积极性。

“不过，薪酬的来源从哪来?”钟南山指出，薪酬本身看似提高医务人员待遇，但实质上，公立医院到底是走公益化道路还是继续走市场化道路仍然未有定数。

去年两会上，钟南山曾谈过对医改的看法，他表示，一年过去，对供方的改革依然改变不大。“增加公立医院的公益性和公平性，就是要让老百姓得到廉价、有效、安全的治疗，让医务人员得到社会尊重和阳光的合理的待遇，这就是医改，医患共同获益。但现在，公立医院市场化操作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。”

“8年前说医改进入深水区，依我的看法，医改是进入溺水区。我从医56年，很少看到医务人员是这样的状态。”要缓和医患关系，将医改贯彻到底，首先就要提高医护人员的待遇，实现公立医院的公益性。

医护人员本来应该是医改的主力军，现在却被迫成为“阻力军”。钟南山表示，导致该问题以及看病难、看病贵等问题的根本原因，就是公立医院的定位问题没有解决，分级诊疗、药价改革等，都是医改的下游问题，而恢复公立医院的公益性定位，则是医改的上游问题，要缓和医患关系，将医改贯彻到底，首先就要提高医护人员的待遇，实现公立医院的公益性。“只有解决了上游问题，下游问题才能解决”。

钟南山指出，当前，国内儿科医生流失，这可能是多米诺牌的效应，先是儿科，以后是产科、急诊科等等，医生流失越来越多。

“除了社会地位不受社会尊重外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医生的工作风险大、待遇低。”

医护人员的薪酬太低，提高到多少才是合理区间?

钟南山称，目前全国城镇公立医院的医务人员年均收入约为6.3万元，即平均月薪为5200元左右，大概相当于社会平均工资的1.12倍。“我和几个研究所一起做了很厚的资料调查，英国的医务人员收入是当地社会平均工资水平的3-5倍，香港地区的医护人员是5-8倍，单算医生就是9倍多。”

钟南山表示，不但是医生，就连愿意学医的优秀学生也越来越少。他列举了一项个人调查：复旦等院校的医学专业分数都在降，最突出的是，河北省高考医学专业招生分数垫底，比兽医专业还少125分。

中药治未病是钟南山较为推崇的一种保健模式，钟南山指出，中医药采用调节的方式改善全身的功能状态，从西医的角度看，就相当于通过免疫、神经系统的网络状态改善全身的情况。中医泰斗邓铁涛就是用中医的理论指导健康，至今已经近百岁。

不过，钟南山也同时指出，中医药保健要发展的话，就要建立在有科学依据的基础上，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过去的经验上。中医的保健药要变成治疗药，就要有很严格的证实。

谈到是否会跳出体制组建医生集团的问题时，钟南山指出，医生集团确实火。“我有两个院士朋友就搞了医生集团，而且很热闹。但目前我不想搞，我还有任务，还要培养人，还有多点执业，我没时间搞。”

钟南山就指出，如果公立医院的公益性不解决的话，更多的优秀医生出去组织医生集团也不奇怪。“我的两个朋友就是觉得公立医院实现不了他的想法，搞医院集团能更好地为老百姓服务，也能获得体面的、合理的收入。实际上他们并不是想出去赚钱，而是觉得体制里发挥不了他的作用。”

随着互联网医疗越来越发达，大数据也广泛应用于医疗行业中，是否会对传统医疗行业产生冲击?

钟南山指出，大数据医疗是一项进步，对医疗行业的影响是正面的，节省了很多人力，对提高医疗的规范性、准确性都有好处，但唯独面对面交谈、为病人解开“心结”，这一条不能代替。

“我也做远程医疗，但我始终觉得，还隔了一层。医生给病人看病，除了客观诊疗以外，很重要的还是心理和精神层面的引导，这是大数据、远程医疗无法解决的。”

他举例称，一些病人等他看病等候两三个小时，最后只聊了几分钟，药都没开，就如释重负，很开心地走了。“为什么呢?因为我跟他交心，讲讲心里话，告诉他我的看法，他也告诉我他在担心什么，这些是大数据医疗‘你提问题、我给你答案’所不能达到的。”

钟南山认为，大数据以及远程诊疗能代替相当一部分的传统医院门诊，不能全部代替，特别是医生跟病人之间的互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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